殷先生又和沈晚棠对弈了几局,殷月白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看话本子。殷先生看到殷月白简直生气,实在不明白自己当初那个端庄文静,礼数周全的女儿哪去了。
屋子里燃着清雅的熏香,院外阳光和谐,有水珠顺着屋檐往下落。院中还有许多腊梅未开败,淡黄的小花缀满枝头,给冬日里白雪皑皑的一片增添了不少色彩,看着就十分惹人怜爱。
殷先生和沈晚棠坐在窗前欣赏着冬日化雪的美景,看着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。
“老师,多亏了您的教导,咱们帮助的许多寒门学子不仅在殿试上大放光彩,有不少人如今已担任官职。”
“老师慧眼识珠,咱们在朝中的势力也逐渐稳固。”
眉头紧锁的殷先生在听到这番话后,不由得大笑起来“哈哈哈,还是多亏了漪漪你啊,要不是你想到这一层,还带了那么多的学子回来,哪有我什么事啊。”
“老师学富五车,博古通今。若没有老师,漪漪也没有这番成就。”
沈晚棠的一番恭维让殷先生暂时忘却了凡心事。他捋着胡子笑着,沈晚棠带来的那些学子他每个都很满意,个个勤奋好学,知书懂礼。对殷先生和沈晚棠满怀感激。
“只是有几个不太听话的,我已经解决了。”沈晚棠说这话的语气,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。
殷先生也默许着她的话,他虽然惜才,却也知道不能心软,放过每一个潜在的风险。每一份仁慈,都是对自己的残忍,他们行事必须万分小心,心狠手辣才能成大事。
“可惜啊,可惜。”殷先生眼里染上一股怜惜,有一个叫陆昭的孩子,很是勤奋,为人也真诚善良。不仅不肯献上一份力,还不肯保守秘密。
“留下的人,我已经全部试探过了。放心用就是了。”
殷先生听沈晚棠这么说,便知道她定是使了些手段。
“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有线索了。就在楚安。”沈晚棠闻言,抬起头看向殷先生,她面上没有任何变化。
“只是有些棘手,而且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。还需要你亲自确认过才好。”殷先生虽然这么说,沈晚棠心里有了七八分的底,殷先生既然告诉她了,那大概率就是了。
“我知晓了,多谢老师。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,语气淡淡的说。
两人又继续敲定着一些事宜,殷先生嘴角也随着沈晚棠的汇报越翘越高。眼里满是赞赏和满意,却带着一些可惜,沈晚棠若是男子,定然会有一番大造化。
等沈晚棠说完最后一句,殷先生满意的开口道:“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。”
沈晚棠微微点头应下。
“漪漪,你可要多注意你的身体。”殷先生嘱咐道。
沈晚棠和殷月白走后,殷先生身后的屏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,那声音底气十足,言语中尽是欣慰。
“我初见她时,她还是个烂漫的小姑娘。如今已经被你教导了成深谙权术的小狐狸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殷先生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心酸,“刚才的话大人也都听到了,还望大人鼎力相助。”
屏风后的那道声音笑着应下了。“只管放手去做。老夫在后面给你们兜着。”
沈晚棠和殷月白坐进马车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,橘红的太阳仍高高挂在天上。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,货郎走街串巷的叫卖着,孩童在嬉笑追逐打闹着。
殷月白一脸赌气的坐在车里,吃着点心。
“你看到没有,父亲他刚才看我的眼神。什么意思呀,好像我脏了他的眼睛一样。”殷月白生气的说,殷先生对她很严格,她也按照殷先生的要求长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,行不摆裙,笑不露齿,样样周全,每一点都让殷先生很是满意。殷月白也从不忤逆父亲的一点。
殷先生的严格压得殷月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,偶尔她会偷偷的松懈,在花园中偷偷哭泣,或是放开规矩,解放自己。
沈晚棠将殷月白面前的茶点拉过来,从中捏起一块,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。
“好了,不要生气了。”沈晚棠敷衍着殷月白。她知道,殷月白并没有很生气。
殷月白将目光放到沈晚棠身上,面前的少女一副端庄稳重的模样。她记得第一次见沈晚棠的时候,她还是烂漫明媚的少女,殷先生从小就对她吹胡子瞪眼的。
如今二人倒是完全颠倒过来了,小时候沈晚棠还拉着她的手疯跑,叫她不要拘着自己。那时她只会甩开沈晚棠的手,告诉她女子要有女子的样子。
“如今你倒是越发叫父亲满意了。”殷月白突然对着沈晚棠来了这么一句。
你把我拉进温暖的阳光里,怎么反倒自己走近了阴影里。
殷月白把手覆上沈晚棠的手,她从小陪伴在沈晚棠的身边。父亲告诉她尊卑有别,要她称呼沈晚棠“小姐”。小时候不肯,虽然嘴上这么喊着,心里确实不服气的。
殷月白从小就是骄傲的人,她样样最好,怎甘于居于人下。何况还是个样样不如自己,只会疯跑的小丫头。殷月白实在不知道自己与沈晚棠有什么区别。
现在长大了仍然不肯,倒不是不服气了。而是心疼,而沈晚棠从未将她看低一等。
“抱歉。”殷月白拉着沈晚棠道歉,她看向沈晚棠的眼神里带上心疼。
“无碍,只是世事无常而已。”沈晚棠并不在意,她轻轻覆上殷月白的手“不必在意。”
沈晚棠永远都是这副模样,云淡风轻,对所有事都会温柔对待,包容理解的模样。
殷月白明白,那只是她的伪装。
马车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,马车内燃烧着旺盛的炭火。可殷月白觉得怎么都捂不热沈晚棠的手。
马车“吱吱呀呀”的回了林府,门前的小厮一看是沈晚棠回来了,忙笑着迎接。
“沈姑娘,您们回来了!小心脚下,今天化雪,地上可能会有些滑。”小厮善意的提醒着,沈晚棠在林府中的地位非同凡响。
她不仅是治好了佟氏的病,连带着府内许多下人家中有些患病的也一一被沈晚棠拜访过了。包括面前的小厮,他的母亲久被咳疾所扰,有一次危在旦夕的情况下,因为请不起医馆的大夫,情急之下就求到了沈晚棠面前。
沈晚棠二话不说,就去到了他家里,将老太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看门的小厮很是感激沈晚棠,要不是沈晚棠,恐怕他就已经见不到家中老母了。平常沈晚棠拜托他的事,他都拼了命的完成,只要是有关于沈晚棠的消息,他全部有留心。
“多谢。”沈晚棠温和的笑着向他道谢,这小厮瞧着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。
沈晚棠和殷月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,就开始收拾起来。佟氏的病已经看的差不多了,她们也该离开林府了。
佟氏现在已经和从前无二,昨天还同邓知薇一起去了大乘寺烧香还愿。只需要今天最后一次施针,便可痊愈。
她收拾好东西后,带着药箱来到了佟氏的院子。
佟氏此时正头疼林青阳的事,小儿子这两天又恢复从前那副纨绔的嘴脸,早晚都不见人影。不知道去拿鬼混去了。
也不知道在人家姑娘面前收敛着点。
佟氏见沈晚棠来了,脸上的阴霾也随之不见了。还是生姑娘好啊,最好还是像沈姑娘这样可心的姑娘。
佟氏看沈晚棠越看越满意,恨不得沈晚棠就这么留在林府当她的儿媳。一想到儿媳,就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。又是一阵烦心。
“沈姑娘和殷姑娘来了。”看见沈晚棠,佟氏声音里掩不住的开心。
沈晚棠调制的熏香佟氏爱的不行,每当沈晚棠有空的时候。她都去寻沈晚棠来,后来沈晚棠每每有空的时候,都会来寻佟氏陪她聊天消遣。
沈晚棠给佟氏调配了许多香料,让佟氏在老姐妹们面前好一阵显摆。
从前只有邓知薇一人陪着佟氏,如今又多了一个,还很得佟氏欢心。佟氏每天脸上都挂在脸上,因着沈晚棠常来陪伴佟氏,林青阳往佟氏的院子跑的也勤了起来。
沈晚棠的体贴,让佟氏越看林青阳越不顺眼。
“嗯,我瞧着夫人的气色可是一天比一天好。看来,过两天我就该与夫人道别了。”沈晚棠轻轻笑着,仿佛真心为佟氏高兴。
佟氏听她这么说,心里很是不舍。“不如二位姑娘多留几日,我也好答谢二位姑娘。”
佟氏开口挽留,旁边的老嬷嬷也附和着说:“对呀,两位姑娘劳累了这么多天,不如多待几天。”
殷月白在一旁笑着摇头说:“就不多叨扰了,我和漪漪要离开楚安城了。多谢夫人好意。”
佟氏听到二人要走,忙问道:“怎么就要走了?几时回来?嘶——”
沈晚棠拿起一根针,刺进佟氏的手指。打断了佟氏的话,等黑血流出来后,又在她的手臂上扎了一排针。
才慢慢开口回她的话:“多谢夫人惦念,我和月白上元节后就要走了。至于几时回来还不清楚,也有可能就不回来了。”
佟氏听到这句话后,面上的不舍更重了。既然知道沈晚棠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,便没有多问。
等时辰到了,沈晚棠起针,向佟氏道别后,就和殷月白回了院子。
留下佟氏一脸愁容的坐在屋里叹气,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不是他们家的呢。